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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小书童(1 / 2)





  胡爷将那张薄纸放到了烟斗上, 用隐火烧着了,丢到了窗外。

  这东西不能留着。

  白纸迅速燃烧殆尽,纸灰在窗外飘飘转转,隐入了黑暗中。

  楼天宝从窗口离开, 她有些担忧地问:“胡爷, 按照这路子, 我首先得去念书。念书的前提, 应该是户籍。我一无户籍, 二无钱财,这……”

  胡爷将窗户关上, 转头回来打量了两眼楼天宝。

  他说:“小子,你是在求我帮你?”

  楼天宝立刻往地上一跪:“求胡爷帮我。”

  她表情坚定,一点儿不忸怩。

  胡爷还以为她会倔两下,谁知说跪就跪, 当真性格爽利,又是喜欢了两分。

  他走上前来, 拿着烟斗蹲下, 和跪在地上的楼天宝平视着。

  胡爷说:“帮你可以, 但你不能在姚安城读书。”

  “姚安的书塾不好吗?”

  胡爷:“你既然要去科考, 去六部, 还想入内阁, 自然是不能在这种旮旯里读书了。你知道这种地方一年出几个秀才?出几个举人?当了举人再考会试, 会试之上还有殿试……这么一层层筛选,你找不到好的先生,能把你头发都读白了。”

  楼天宝眨巴两下眼睛。

  “我的功底也没有那么差……算了, 我大字不识,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胡爷满意地点点头。

  “因此, 我得帮你想想,去哪儿读书,怎么读书……”

  楼天宝正想同意他的看法,却听胡爷后面接了一句:“比较划算。”

  楼天宝眉毛皱得跟吃了西域进口柠檬似的。

  这人在赚钱上和自己思维也太像了。

  胡爷瞥了她一眼:“我这给你出主意呢。要是随便读读书就能进内阁,这全天下的人都挤破头要去书塾了。姚安肯定不行,等过两日吧,往北去的商队马上要过来交接货物,会有消息过来。”

  楼天宝嗯了一声。

  胡爷看她好似还有心事,于是耐着性子又问:“怎么,还是不放心?”

  楼天宝道:“胡爷,我这么承你恩情,心里过意不去。我原本只是想借着孟家二老有个户籍,再自己想办法去读书的,现在这一下,我还不了人情。”

  胡爷摇摇头,他那粗犷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温和。

  “你这孩子。我看到你是异士,自然想要帮衬一把。你想我十岁被人灭了满门,尔后摸爬滚打有了个商栈商队,现见你无父无母,有点同情心也正常。孟家夫妇年岁也大,不见得能一直照管你。再说,你这样的情况,也不好上流民户籍……不如你认我做爹吧?”

  楼天宝:“啊?”

  胡爷:“你上我的户籍。我呢,一直在外经商,也没个儿子女儿,虽说不是读书人家,但好歹有点财帛,也认识不少达官贵人。”

  楼天宝眨巴眼睛。

  “胡爷,我不是要你推销自己,你就这么让我上户口,还是认你做爹,这不会影响到你的名声吗?”

  胡爷伸手摸了摸胡子,哈哈大笑:“你和我长得一点都不像,当然是叫你干儿了。再说,我有必要担心自己的名节?又不是女子。之前还有人想给我塞干儿子,我就不要那些,就是要等一个机缘。”

  楼天宝心说机缘莫不是我吧。

  胡爷:“我觉得你就是机缘。”

  楼天宝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道:“那……行吧。胡爷,我喊您一声干爹。”

  胡爷乐乐呵呵,干干脆脆:“诶!”

  楼天宝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她心觉自己或许是因为死了一遭转运了,怎么天上还能给她掉一个干爹的。

  干爹胡爷原名胡一广,商路上的都称他胡爷。楼天宝在等消息的这几天里,跟着他跑进跑出,大概知道了一点周遭讯息,也摸清了一些七果的背景。

  北宁与南刘两国,是原本的大明分裂出来的。

  大明,就是一果世界的大明朝。

  时间的分岔路口出现在高拱和张居正这一块。本应在明中晚期时成功的变法,不知为何给人篡改,最后格局大破,不仅变法失败,就连后来的帝王也换了人,原本能挽救一个王朝的吏治改革也被老旧派彻底否定。

  因吏治改革不到位,朝廷腐败的现象日益严重,而边庭驰败,财政拮据,意识领域混乱等问题又积压不下,最后北宁与南刘两方的新皇同时起义,将大明后人一律诛杀,并瓜分了广大疆土。

  北宁与南刘各自为政。两朝都以自己这一朝为大明之后的接替王朝,五十年前打得火热,最近一二十年也就偶尔起冲突。

  胡爷对楼天宝说,别看前两日刚打完仗,实际这是为了接下来的谈和与通商,死的兵卒只有全部兵力的十分之一二,也大多派了没背景没家室的人上去。

  楼天宝这样的,就是被顶上去送死的。

  胡爷知道的比较多,楼天宝听过之后,内心倒也没有起大波澜。

  都说封建王朝吃人,不过是堂而皇之地吃,或是遮遮掩掩地吃,这两者的区别罢了。

  现在的北宁与南刘,在大体上都沿用了前朝的制度,但也做了相应简化,大概是官员人手不够填充,一旦大量填充又会造成人员繁冗的问题。

  正是因为官职不够填充,科举考试的层级才会格外严,真正筛到上面去的人都是世家子人精,寒门子只有持续不懈地努力,才有机会在二三十年里缓慢攀登而上。

  缓慢而上的途中,很多没钱的人家忍受不了折磨,也早早地谋职去了,一旦定下,就不可再往上考。

  大多寒门子弟都留在了中下层,他们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希望他们能超越自己。

  胡爷告诉楼天宝,不必有心理负担。既然认了他这个干爹,那他肯定不会亏待她,虽然胡爷的“南北商队”还未成大器,但他是有心思的,大概等明后年,胡爷就能把商队的商栈开到上京去。

  楼天宝问胡爷:“士农工商,商人不是最末位的吗?我见您穿的衣服质地也不差,现在商人也可以穿这么好了?”

  胡爷笑了笑:“你倒是有眼光。知道这是什么衣服吗?”

  楼天宝摇摇头。她才来几天,不可能知道衣物材质的。

  胡爷:“这一件是鼠灰真丝麻圆领衫,质地轻柔,摸上去爽滑,也不容易脏。真丝的确不是一般人能穿的。北宁对四个阶层的态度很模糊,至少士阶以下的三个阶层,互相不会看不起,也没有固定的衣物要求。你小子,一路上就注意这些细节了?”

  楼天宝:“毕竟我可是一直灰头土脸的。”

  胡爷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接着说:“知道了,下回给你去成衣店弄两件好衣服,你要读书,总不见得还穿着拐腿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