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天宝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宁更生, 深切认识到这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

  这货到底是怎么进国子监的……？

  宁定远从他身后走过来，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胡兄不是那种人。更生你一定是听错了。胡兄，过几日休沐你要是没有安排，我们不妨出去走走, 正巧花绣坊出了新装, 隔壁的糕团店也有好吃的东西。”

  楼天宝看了他一眼。宁定远笑容不变。

  “你们要去, 那我也要去。”一旁的宁更生皱起眉头。他对楼天宝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觉得她的确厉害, 另一方面又看不上她的身份，既想挤压她, 又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视线便挪不开。

  宁定远道：“更生，你还是回家去吧。祖母不是让你每次休沐都回家么？不要拂她老人家的心意。”

  祖母是宁更生的软肋，他说了几句, 从孝悌上敲打一番，宁更生便不说话了。

  宁定远回头说：“那就这么定了。休沐日, 我与你早上出门。”

  楼天宝正想说不用, 结果房内看书的谢允突然放下了书本。

  他道：“他是我的书童, 我去哪里, 他跟去哪里。宁兄, 劳烦你不要擅自为他做决定。”

  宁定远笑了：“谢兄也有同去的意思？那正好, 我还觉得两个人一起进出太冷清呢, 还可能被人看做断袖，三个人正好，不多不少。”

  后方, 宁更生手边的笔筒倒了。

  宁定远回头说：“你别难过, 回头给你带子母包, 带十个。”

  “我又不是要吃的。”

  “那我就不给你带了。”

  宁更生朝宁定远看去。

  楼天宝咋舌。

  这也太好哄了吧。难怪逸仙楼的时候，宁更生操作起来跟没了头脑一样，他这哥哥实在管教得好，三言两语就听话了。

  一旁的谢允则一直看着楼天宝，没有再开口。

  楼天宝在休沐日必然要出门去，首先她得见一见咕头，让他帮自己查探情报；其次，她还想去桃花坞瞧瞧。

  本来她是想中途与谢允和宁定远告辞的，谁知休沐日一早，他们仨出门的时候，宁定远直接对他的车夫说：“带我们去桃花坞。”

  楼天宝十分诧异地看向宁定远。

  宁定远悠然道：“我知道你想去桃花坞。不过，你肯定进不去。我可以带你进去，至于你要做什么，我不关心。我不能带着更生去那里，他不能去那种地方，而且他嗓门太大，容易走漏风声。”

  宁定远的心思比他的弟弟缜密很多。楼天宝摸不清他是不是要帮自己，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楼天宝也不能不做反应。

  她道：“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不必硬要送我进去。”

  宁定远道：“谁没好奇过呢？胡兄，你不要多虑。我也是过来人，谁会不好奇上京第一青楼里到底有什么样女子。”

  楼天宝哑然。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谢允。谢允表面上云淡风轻的，实际眼角在微微抽搐。

  她没办法说自己进楼的真实理由，只好尴尬地笑了两声：“我只是进去看两眼。”

  “我当时也只是进去看了两眼。”宁定远笑眯眯道。

  说不清了，楼天宝便问谢允：“公子，您要和我一起吗？”

  谢允从没进过青楼这种地方。他愣了愣，眨巴两下眼睛，想起了父亲母亲对他的教诲。

  父亲因为酒局的关系进过，但他只喝酒，从来不做别的事。母亲也教导他，不要去招惹青楼女子，虽然他们家有钱，但她害怕青楼女子身上带病。

  想到这里，谢允心生退意，但依然有些担心楼天宝会招惹到带病的女子。

  他对楼天宝说：“我就不进去了。你别和那些女子接触，母妃和我说她们不干净。”

  楼天宝道：“从来不是女子不干净，是男子将女子污染了。好端端的女孩子，怎么会染病呢。”

  谢允不是很明白这里头的道理。

  他问：“那她们是如何染病的？上京不允许有皮肤疾病的人随意出入店肆。”

  楼天宝与宁定远同时定住，又同时看了他一眼。

  谢允他是……完全不懂人伦之事啊，和宁更生一样。

  楼天宝与宁定远开始同时后悔，他们不应该将谢允也带出来。

  宁更生便说：“胡兄只是进去看一眼，不会有事。谢兄，不如我们去旁边的书肆，我正好想看看是否有新书。”

  车子到达了地点，楼天宝掀帘子下去。宁定远掏了一块牌子出来，楼天宝拿到手上一看，是一块桃木牌，上面没有任何刻印和字迹，大概是桃花坞的会员证吧。

  宁定远道：“你直接向门口的妈子出示这块桃木牌就行。不要逗留太久，不然她们会缠上你。”

  楼天宝点头答应，谢允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宁定远一把将他拉走了。

  这条街距离中道相对遥远，干净僻静的街巷中，只偶尔走过几个商贩行人。楼天宝想了想，走去无人的地方，找了间没关牢的柴房进去，关门落锁，打开任意门。

  她直接去找了瞿星，提出要老鬼同行。

  老鬼本来是不太乐意的，但一听楼天宝说是要去青楼救失足女子，顿时从瞿星的床头柜上飘了过来，稳稳坐在楼天宝的肩膀上。

  瞿星：“……”

  楼天宝：“……”

  老鬼：“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现在只有一位心仪女子，那就是wh组合的小玫瑰。”

  两人：“……”

  老鬼：“说笑的。”

  楼天宝和瞿星面面相觑。老鬼这说冷笑话的能力是跟谁学的。

  楼天宝将自己的替身重新捏了捏，换了个身形。她让老鬼先出去查看情形，确认周围什么都没有之后，才从柴房里出来。

  她捏着那块桃木牌子往桃花坞走。

  她已经和老鬼说过了，一会儿进去，他得时刻帮助自己盯着，不要出了差错。

  楼天宝手里的桃花木牌就是一块十分普通的木牌，没有任何标识，无法辨别使用者的身份。如果牌子能对上使用者，楼天宝就不会用这个方式进去了。

  果然，门口那妈子拿了楼天宝出示的牌子，就让她往里走，左方有扇小门，可以上二楼。

  楼天宝收了牌子，找到了那扇隐蔽的小门，按照对方说的办法开门关门，上了楼去。

  这桃花坞一楼是普通的青楼，二楼和一楼不一样，是环起来的雅间，每个雅间都开两扇窗，一扇往内，一扇往外，能看到一楼与大街上的情景。

  楼天宝上楼时，自然有个小倌迎了了上来，声音细细弱弱的，脸上涂脂抹粉，十分殷勤地说：“官人，您要点什么？茶水还是糕点，甜的还是咸的？”

  楼天宝不饿。她便说：“不要糕点了。帮我找个座儿。”

  那人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他说：“那就是茶水。茶水要甜的咸的？”

  茶水也有甜咸之分？

  楼天宝说：“怎么，你们这儿的茶水除了香片之外还有蒙古咸奶茶？”

  “蒙古……？”那小倌讪笑，“这位爷，我们这儿没有从蒙古来的。要不试试三里关外的，有一个也算不错。”

  楼天宝皱了皱眉。

  他的意思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于是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两银子给他：“先给我安排个雅间吧。等会儿让我看看有什么茶水。”

  “好嘞。”

  小倌得了钱，立刻给她开了一间雅间。

  楼天宝往里一看，布置得十分典雅，有一张可以睡二人的小榻，还有一张茶几，三张凳子，周围摆满了桃花枝，那桃花枝上的花朵是干花。

  房间里氤氲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她身后的小倌等她走进去，又问了一句：“官人确定不要糕点吗？糕点味道都很好，如果是我，还能酌情打折。”

  楼天宝回头看了一眼，在他的神情里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好像是在期盼楼天宝要求他做什么……？

  她好像猜到了。

  楼天宝道：“那你们这儿有单子可以看么。茶水和糕点的单子，都拿来让我看看。”

  那小倌便将一旁小柜上的两本册子拿来，拿给了楼天宝。

  楼天宝拿过来一看，发现上面的名字居然是这样：

  甜茶一等：

  薇婉婉

  天香

  茉玉珠

  李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