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海来到老外滩的时候，正好也是二十分钟左右。

  那条酒吧街是步行街，车子开不进去，安海就将车停在步行街的门口，自己下车，靠在车门处点燃了一根烟。

  香烟还没抽掉三分之一，安海就看到夏娜开着那辆mini cooper汽车来了。

  汽车停下，夏娜从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夏娜，安海忽然觉得眼前一亮。

  夏娜本身就是个美女，而且很懂女人装扮，虽然在夜总会工作，但是气质并不显得是那种庸脂俗粉，相反有一种很有自己气质和灵魂的感觉。

  可能是下班可以穿着更随意一点，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女式衬衫，下身是职业套装短裙，看起来很像是白领丽人。

  夏娜拿着一个棕色的live手袋，看到安海点了点头，道：“去酒吧说吧。”

  安海点头，他扔掉烟头踩灭，和夏娜一起进入了老外滩酒吧街。

  两个人去的是一家叫‘深夜’的酒吧。

  进入酒吧，安海感觉这和他常去的‘革命’酒吧有所不同，这家店有点接近夜店，有一个不算大也不小的舞池，深夜的酒吧节目比较多，音乐也更热烈一点，人也比革命酒吧更多，比起朋友们喝酒聊天这里更有点像是寂寞男女夜晚释放荷尔蒙的地方。

  安海和夏娜坐到了吧台靠边上一点，安海要了一杯加冰威士忌，夏娜要了一杯女士酒。

  酒上来之后，安海直接拿起酒杯，将三分之一杯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然后又要了一杯加冰威士忌，再次一饮而尽。

  看着安海的这个喝法，夏娜淡淡笑了笑，说道：“你很懂喝酒啊。”

  “嗯？为什么这么说？”安海喝下两杯酒，心情稍微感觉好一点，对夏娜问道。

  “酒吧的酒，大概分两种，一种是快饮酒，另外一种是慢饮酒。”夏娜拨弄了一下头发，她说道：“比如加冰威士忌，最好在上酒之后三十秒内三口喝光，不然里面的冰块融化，会十分影响口感，而有一些慢饮酒则正好相反，必须等冰块融化到一定程度口感才会变成最好的状态，喝一杯需要一定时间。”

  “很多来酒吧喝酒的人，完全分不清这个分别，要么将慢饮酒当饮料一口喝掉，要么拿着快饮酒慢悠悠的喝找小资的感觉，能把每一种酒都喝对的人，其实不多。”

  安海听了，微微摇摇头，说道：“我不懂这么多，只是心情有点不好，想先快速喝一点。”

  “呵呵，我好像发现了你一个优点，你很诚实，不装蛋。”夏娜一笑，她的目光柔和，看向安海问道：“和我说说吧，我觉得你并不是一个毛头小子了，应该也很会处理自己的情绪，怎么忽然会心情抑郁？”

  安海听了这话，深深的长出一口气。

  “夏娜，你相信人性么？”安海对夏娜问道。

  “人性？这个概念很虚。”夏娜说道，她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的工作吧，夜总会里，你总有机会看到各种各样的人性的阴暗面……你怎么忽然聊这个？”

  安海摇了摇头。

  他又要了一杯威士忌，这次他没有那么快喝掉，也没有管所谓快饮酒和慢饮酒，他缓缓的，将404公寓的事情，能说的部分都和夏娜说了一遍。

  故事其实很长，安海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说，可是夏娜依然很认真的听安海将整个故事讲了一遍。

  这杯酒安海喝了接近十几分钟，酒喝光，他的故事也讲完了。

  “就是这样。”安海将只剩一半冰块的酒杯放在吧台上，口中说道，“艾洋杀死了我的朋友，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活不下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帮助他杀死了我的朋友，而我只能无奈看着，虽然我最终也算报复了他，但是心情……呵呵。”

  “所以，你想出来找我喝酒？”夏娜轻轻的抿了一口她的女士酒，对安海问道。

  “嗯，其实发生的这些，我还是能承受的，只是心里比较堵，总觉得人性居然能到这种程度……虽然我也会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某些人，也想到可能有这种情况，但是依然会有情绪。”安海说道。

  “有情绪是正常的，也是应该的，因为你还是个人啊。”夏娜幽幽一叹，口中说道。

  “怎么说？”安海挥了挥手，酒保滑过来又一杯的威士忌，安海双手握住酒杯，对夏娜问道。

  “人总有一种错觉，怎么说呢……”夏娜眼睛低垂一下，思考了一下，她说道：“人总有一种感觉，以为身边所有的事情，自己都想到过，觉得自己已经预测到了所有的事情，世界是安全和可控的，然而呢？”

  “这是一种很荒谬的错觉……无论你怎么恶意的揣测这个世界和人性，总会有人用行动告诉你还有更低的下限。”

  “善良，勇敢，真诚，一切的美好品质，未必能换来美好的结果，同样，卑鄙，自私，恶毒，这些也未必会让一个人失败，或许他过得比你还好。”

  “这个世界，有些时候，有些无奈。”

  夏娜淡淡说道。

  安海沉默，他没说话。

  这个时候，酒吧又有节目上演，一个年轻又干净利索的男歌手上了表演台，他有些拘谨而礼貌的告诉客人，他要演唱一首薛之谦的歌，名字叫《初学者》。

  音乐的前奏响起，有点压抑，有点低沉，歌手也进入了状态，他开始演唱，低沉严肃，而又有点愤世不公的嗓音唱着歌声响起。

  夏娜侧着脸，似乎在听着歌，在歌手将第一段副歌唱完之后，夏娜说道：“歌写的挺好，有点我想说的话的意思，世上的事，确实有这个味道……每当你因为什么事情或者什么感动，想要相信世界的时候，总有事情把你拖回去，或许你相信人间正道，或许你认为天网恢恢，实际上，没这回事，你可能一次次又被出卖背叛，见识到人性的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么？那些相信自私，邪恶，永远以贪婪的手段去攫取自己利益的人，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们真的会快乐么？他们会不会想，如果当初某一步没有行错踏错，或许根本不用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没有真正的朋友，没有人可以相信，除了名望地位和金钱，除了欲望，自己什么都没剩下来？他们有了孩子，会不会教育他们，走人间大道，人间正道是沧桑？”

  安海听了夏娜的话，扭过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相信人间，确实有正确的事？”

  “不，我没说过。”夏娜摇头，对安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