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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恋上前辈的非日常(2 / 2)




「谢谢大家,多有打扰!」



我大声叫喊,道完谢后关上门。前辈提高速度从楼梯冲上去。我也紧随其后。我喘着粗气抬起脸,只见前辈正小心不发出脚步声的走着。或许是马上就要开始上课的缘故,走廊上人很少。从盥洗间出来的男生一路小跑返回教室。前辈突然朝他背后伸出手。



前辈以飞快的动作捂住了男生的嘴。将挣扎的男生硬生生的拖过来之后,问了些什么



「好好好好,冷静下来,看上去好像运动社团的。要恨就恨自己剃的运动发型吧。好了,冷静。吸气,呼气,不行么,哈哈哈哈」



「前辈,这是犯罪!犯罪啊!」



「没事啦,安静点就对了,那边的小不点。我有事想问问哦?」



看着挣扎的男生,我察觉到。他是隔壁班的堂本同学。体格不错的他,应该加入了棒球社。他看到我后双眼张开。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双手合十对他表达歉意。然后再次向学长控诉,请求放开他。



「那么,不要大声喊也不要逃跑哦。好了,我放咯,一、二、三」



前辈放开按住堂本同学脖子的手。堂本同学咳了几下之后向我看来。



「立、立花……这究竟是做什么」



「好了,不出我所料的棒球社的,别太大声。剃运动发型的都是棒球社的。这个小不点的朋友稍微出了点情况,有事情想问问」



「嗯?立花的,朋友……?」



堂本同学露出不解的表情。似乎不知道是指谁。而后,前辈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听前辈说



「是这么回事,棒球社的。记得,你们要和葎波交流是吧。葎波高等学校。绿色的青蛙运动服是那边的吧。之前,我在外面午睡的时候,说什么正在交流比赛,球飞过来了,当时差点演变成真人格斗,所以我记得哦。于是,我想找葎波的一个学生。另外,稍微想问问小不点朋友的事情哦」



前辈此时突然叹了口气。



「啊……真麻烦」



站在堂本同学的角度上,想必很烦躁吧。



「……呃、前辈、那个」



「嵯峨、雄介前辈对吧。不好意思,我和葎波没什么交流。另外,立花总是……」



「喂,小不点离远点吧。话说,我走就行了呢,对呀」



前辈拖着堂本走了起来。在铃声响起的走廊上,我被独自留下。前辈,就这样消失在了男厕所。会不会有事啊。我是不是该跟上去。可是,当我打算付诸实践的时候,前辈回来了。从他身旁,堂本同学用惊人的速度跑掉了。他消失在教室之后,听到老师询问他迟到的原因。真是太对不起他了。在惊慌的我跟前,前辈把脖子弄得嘎啦作响,然后说道。



「啊,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跟老师说肚子疼,在十分钟以内一般都算安全范围。事先声明,我们的事还是不要声张,不论对你还是对所有人都好」



之后,前辈再次摆出厌恶的表情。他提了提身后快要掉下去的棒球包,走了出去。



「与葎波要进行交流的,是演剧社……呢」



前辈嘟嚷着,又抱怨了几句麻烦,我紧随其后。



「大家好,可以打扰一下么?」



前辈用明快的声音搭话,正在朗诵台词的女生们停止动作。穿着体操服演出《卡门》的同学们,狐疑的看着前辈。前辈不理会他们的视线,开始说起什么。流露出警惕心的对答渐渐缓释。只见突然笑起来。



我从体育馆外面观望里面的情况。不久,一个人躲在侧台操纵起手机。那个人回来的时候说了些什么。挂着笑容的前辈道了声谢,摆了摆手。前辈一边让脖子嘎啦作响,一边从体育馆走出来。在他开始走下外面的台阶时,我追了上去。



「前辈,那个……弄清楚什么了吗?请问……?」



「…………」



就算问了,前辈还是没有回答。前辈在混凝土制造的台阶上坐下去,开始打手机。因为回家时间的关系,手机并没有被禁止带入学校,但在校内是严禁使用的。然而,前辈毫不避讳的大声聊起来。



「你好,茧墨小姐?咦?什么?第一声就认出来了?哎,我又得受累了呢。这种事果然不对路子啊。不过,刚上船就漏水也挺有才的吧?所以没办法啦,咦、没有?奇怪,小田桐先生不在么?怎么了,清洁做完了?喂,干嘛发火啊!」



前辈愉快的笑起来,一边拍打膝盖,一边接着说道



「茧墨小姐也说两句啊!我不就是问问有没有做完么?我哪里做错了?」



前辈的笑容,看起来感觉比上学时更加自然。电话那边的茧墨小姐,究竟是什么人呢。在我思考的时候,前辈再次起身。将手搭在扶手上。



「事情就是这样哦,茧墨小姐。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与其是对茧墨小姐的,不如说是透过茧墨小姐对小田桐先生的请求呢。反正大白天也只是在家打扫,很闲的吧?既然如此,能不能稍微借我一下,呦!」



前辈在下一刻翻过扶手,跳了下去。我不由自主的惊呼出来,向下面探视。前辈穿过了校庭。夕阳染红的砂砾路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我匆匆忙忙的冲下楼梯。追上去后,前辈刚好打完了电话。



「————于是就是这样,有劳了」



发出哔的一声,前辈关掉了手机的电源。他伸了个大懒腰,不再说话。运动社团的人发出富有规律的口号声,正绕着运动场奔跑。风卷尘沙。前辈的金发燃起火红的颜色。



他的背影,让我不知该怎么提问才好。



————前辈说过,他会帮我。



然而,前辈究竟打算怎么做,我不知道。



染成火红的景色中,前辈默默地伫立着。我不知如何是好。要不要出声叫他?我不由有些犹豫。



说起来,前辈他……



为什么要帮我呢?



那个时候也是,前辈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帮我呢。



「————啊,肚子饿了」



「————诶?」



「吃饭吧。就这么定了」



前辈突然宣言,走了出去。大步流星的迈进之后,陡然停了下来。前辈夸张的转过身来看着我。



「嗯?不来么?」



「我可以一起去么?」



「奇怪,怎么了?是打算不来的么?既然如此就早……」



「我来!」



我发出连自己觉得粗暴的大声音。前辈觉得很有意思似的开心的笑起来。我一边跟在离他不远的身后,一边翻弄出曾经想到过的事。



你是,救过我的那个人么?



YES/NO



你是我的恩人么?



YES/NO



你是不是杀人凶手?



YES/NO



我,可以跟着你么?



可以再让你帮我一次么?



「————先吃饭。吃完之后,要再来一次学校哦」



前辈突然悄声说道。我扬起脸,反刍前辈的话。



「……来学校」



「要确认七大不可思议呢」



「果然,在夜里……必须来一趟呢」



我下意识停下脚步。回想昨夜的情景。在『月光』的演奏声中,血迹在美术室里铺开。每踩一次地板,就会聚集孤独感与绝望。我对恍若异世界鸦雀无声的学校,有些不寒而栗。



回想伫立在微光中的小东的背影。



她,究竟消失到哪儿去了呢。



「怎么,害怕了?」



「…………」



我无言颔首。害怕就是害怕。如果情况允许,我不想再看到那样的情景。而后,前辈在校庭单脚蹬了两三下地面。用极为轻松的口气说道



「害怕的话,不用勉强哦?」



「不用……勉强么」



「老实说,我根本就无所谓」



我捏紧拳头。注入力量后,骨头咯吱作响。即便如此,我还是注入力量。我扬起手,望着藏在毛衣下面的拳头。我突然五指张开,染成鲜红的手掌慢慢恢复白色。



「————我去。我一定要去」



我如此宣言,咬牙继续扼杀丢人的感情。明明前辈肯陪我一起去,我竟然害怕了。明明嘴上说着要找小东,竟然连夜里独自来到学校的胆量都没有。



我至今为止,没有为任何人做过什么贡献。



现在我的,也不过是得到了前辈的帮助。



「……对不起,前辈。我一定要去,拜托了」



「是么,那就去吃饭吧?」



前辈轻描淡写的转过身去,走了起来。他头也不回。当前辈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算我不在了,前辈也一定不会失望或者生气吧。我如同害怕被丢下一般,拼命地驱策双脚。



世界染成了浓郁的橙色。



在前辈的背后,那个棒球包依然摇晃着。



* * *



学校附近有大量的餐饮店。从快餐到家庭餐厅,甚至意大利面食专营店一应俱全。如果害怕老师巡逻,只要向市中心脱离就行了。然而,前辈搭乘地铁,穿过了市中心,坐到了终点站。然后我们换乘巴士移动。我跟在前辈身后,不知前辈要去什么地方,满脑子的不安。天空已经暗下来。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感觉来到了离学校相当远的地方。前辈穿过冷清的公园。尽管我的不安急剧攀升,前辈却毫不犹豫的继续前行。不过,在并立着老旧民宅的巷道中,前辈一时停下。



「是哪里来着?记得是,川……?」



前辈呢喃着改变方向。上坡之后,走上宽阔的道路。眼前是河堤,漆黑的河面一路铺开。汽车的头灯不时的撕开和黑暗,从近处通过。冷风拂过脖子,我将手缩进毛衣的袖子里。



前辈向左前进,沿着河堤笔直走过去。过了一会儿,我们到达了一幢公寓。我看了看被照亮的公寓墙壁。



公寓·七濑



「呀、到了,总算到了。结果是几号房来着」



前辈如唱歌般说道,走了出去,开心的登上楼梯。我跟在他的身后。前辈登上三楼,在某间房间前面止步。按下门铃后,只听到嘶哑的声音。沉默之后,门缓缓打开。



一个眼神疲惫的男人站在了那里。那个人是牛仔裤和敞领衬衫的打扮,看到前辈之后不知为何露出更加疲惫的表情。相反,前辈开心的举起手。



「哎呀,晚上好,小田桐先生」



嗙的一声,门瞬间关上了。真是毫不犹豫的关门方式。前辈开始叩叩叩地,有节奏的敲门。



「小田桐先生,小田桐先生,小田桐先生,小田桐先生」



叩、叩叩叩、叩、叩、叩



「吵死了啊,你以为现在几点?给我安静点!」



嗙,门仿佛要将前辈夹烂一般猛地打开。然而,前辈在被夹到的前一刻向后退了一步,将其躲开。开门的人打算怒吼的时候,察觉到了我,然后张大双眼。我打了声招呼,鞠了一躬,那个人也回应一般鞠了一躬,疑惑地看着前辈。



「……你终于染指诱拐了么?」



「她怎么看都是和我同一个学校的学生吧?」



前辈悲痛欲绝的诉说着。男人将其无视,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肯定了前辈的说法,连忙点点头。而后,那个人叹了口气,向前辈问到道



「于是,你突然来干什么?我觉得你心里应该清楚,我接下来吃过晚饭之后,要去参加强制性的加班。在这仅有的休息时间里,我哪怕一丁点都不想看到你的脸,给我回去」



「还是那么辛辣呢。没差啦,我觉得机会难得,所以才带来想向小田桐先生介绍的哦。怎么样,这个小不点?哎呀,是个久违的又有趣又普通的人哦?」



前辈一只手放在我的脑袋上,开始乱摸。而后,男人静静地看着我,点点头之后开口说道



「幸会,我是小田桐勤。你是?」



「诶、啊,幸会。我是立花梓」



「嘿,原来如此啊。小不点原来叫这名啊,我都不知道呢」



「……我说你啊,至少给我把女性的名字记住。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带着人家到处乱晃,太没礼貌了吧」



「小田桐先生,倒是你这种思维方式,就算一步也没走错,还是会被人当成性骚扰的哦,知道么?」



小田桐先生一语不发的揍了前辈的头,继续摆出一张厌恶的脸。



「于是就来向我介绍?不会是这样吧,你来干什么?」



「啊,也对呢。难得到这里来,能不能赏口饭吃?」



前辈如此说道,我张大眼睛。咦?奇怪,这么做没问题么?在我这样提问之前,小田桐先生回答



「少说蠢话。你哪只眼睛看我家像餐馆了,给我回去」



「句尾是给我回去么!又不会少块肉,只有我的话就不提了,至少给这孩子点饭吃吧」



「那你更应该去正经的店啊!立花同学,我实在不推荐你对这家伙言听计从到处乱晃!」



小田桐先生又揍了前辈的脑袋。我脑子很乱,扶了扶眼镜。然后,将不得不说的话脱口而出



「饭、饭的话不要放在心上。呃、那个,虽然不太明白,但我不是来讨吃的的!没关系!不过,我并不是被前辈带来的,而是自己做出明确判断之后决定跟来的!」



我挺起胸膛如此说道。没错,我并不是被前辈带着到处晃。我是自己决定跟随前辈的。而后,慢说小田桐先生,连前辈也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我接着说下去



「不论前辈去哪里,我都会好好跟着,我已经决定了!」



嗯,我的决定就是这种程度。即便如此,我的决心也非常坚定。



前辈对我说过,他愿意帮我。



所以我必须相信前辈。



我再次挺起胸膛。而后,前辈和小田桐先生面面相觑。



「唔、虽然我自己说有点那啥,不过跟着我可是很危险的呢」



「别自己说这种话。你对这孩子都说了些什么」



「我啥也没说哦?」



我感觉两人的互动会永远持续下去。然而,一个奇妙的声音将其打断。响起咕~的夸张的声音,我下意识捂住肚子。



两人面面相觑。



然后小田桐先生叹了口气。



在眼前,摆着热腾腾的饭菜。白菜焖五花肉。茄子豆腐味增汤。纳豆和海苔。刚出锅的饭。餐具似乎很少,凑不成一套。所有东西一起盛在一个盘子上。手握着勺子,青筋暴起的小田桐先生说道



「本来打算冷藏的,对我多做这么多菜感恩戴德的……」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小田桐先生」



「抱歉,那个,真的没关系么?还要分给我,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立花同学请不要在意。看你似乎也饿了,饭菜而已我不会吝啬的,我又不是魔鬼。请不必客气。不过,雄介给我客气点」



虽然口气很粗暴,但小田桐先生是个非常非常善良的人。



我和前辈一起鞠了一躬,掰开方便筷拿在手中。那似乎是在便利店附送,然后保存了下来的筷子。吃上一口后,强烈的空腹感被唤醒。纳豆和海苔伴着饭一起吃,一下就吃光了。小田桐先生一语不发的为我又添了一碗。



「于是,接下来你们准备干什么?」



「哎呀,我们准备直接回学校哦。事情也想尽快搞定呢」



「……是么」



小田桐先生放下筷子,跟前的盘子已经扫空。小田桐先生披上外衣,站了起来。



「我要出去一下。我会事先告诉七海四十分钟后帮我锁门,到那时候给我离开。另外,餐具给我泡进水槽里」



「喂,去拜托那个幼女,搞不好会被锁进去的啊,不能把钥匙交给我么?」



「怎么能够放心你。好了,立花同学也小心点」



小田桐先生就这样离开了,只有我们被留了下来。小田桐先生做的饭很朴素很好吃。吃完后,我将餐具拿到水池。厨房收拾得很干净。我将餐具泡进水槽,就在想到帮忙洗碗而拿起海绵的时候,前辈开口了



「啊,不行不行。超过时间会被幼女锁屋里的,出去吧出去吧」



————幼女?



前辈推着我的背,离开屋子。我们两人下楼的时候,有人正好上楼。一个头发卷卷的女孩子抬头看到前辈,打起招呼。



她摆出天使般可爱的表情,话语从口中流泻而出



「晚上好,没有生活能力的人。竟然到别人家里蹭饭,七海实在对大哥哥的将来担心的不得了。令尊令堂没有为你落泪么?要不要紧?」



「你、你这幼女还是老样子……就算不用你说,也没人会挂念我呢」



「啊,那就和七海预想的一样呢!太好了!奇怪……」



女孩用她大大的眼睛向上看着我。我下意识和她打起招呼,女孩的表情一瞬间扭曲起来。



「————……呵」



我感觉被嗤之以鼻了。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是大哥哥的……」



「啊,真麻烦,和你无关吧。再见了!」



「是,我知道了。七海对不感兴趣的事情反正也提不起兴趣!请别再来了哦!」



女孩露出惹人怜爱的微笑,摆摆手。让我怀疑刚才听到的那些话都是幻听。前辈抓起我的手跑了起来。伴着水汽的风吹拂脸颊。我一边发出快节奏的尖锐脚步声冲下楼梯,一边凝视着前辈的背。



之后我们两个要去学校,寻找七大不可思议。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最关键的是,一想到找不到消失的小东,我就背脊发寒。她是因我而消失的。所以,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必须将她找到。



即便如此,唯独像这样奔跑的现在。



我由衷的感觉到些许的幸福。



* * *



由于要在巴士和电车之间换乘的关系,到达学校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我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说起来,除了月票和钱还有手机之外,还有其他东西都留在了学校了。我给妈妈发了邮件,说我要在朋友家留宿。我准备事情办完后用备用钥匙回家,只能解释成吵架分开就回来了。我会被骂吧,但我只能下定决心。



而且,能不能平安回家都不得而知。



冰冷的空气抚过我的脸。雄介前辈毫不犹豫的翻过校门。我也紧随其后。夜晚的校庭和昨天一样鸦雀无声。前辈打开书包,从中取出手电。正当我对前辈的准备周到感到惊讶的时候,前辈的呢喃传入我耳中。



「啊,太好了,还有电。毕竟小田桐先生是个勤恳的人呢,不觉得会把电用完呢」



看来是从小田桐先生家拿来的。应该是在我泡餐具的时候,从什么地方找出来的吧。我有些担心会不会被骂。我暗下决心,事后要和前辈一起登门道歉。



按下开关之后,圆形的灯光照出校庭。



我屏气慑息。前辈毫不犹豫的走起来。我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捏紧拳头。昨天我曾和小东在一起。然而,现在代替这个位置的是前辈。我抬头仰望校舍。充满威慑力的校舍左右展开,伫立在沉默之中。我更加用力的攥紧拳头,跟在前辈身后。



「嘿,咻!」



前辈伴着这样的叹词打开连通第二校舍的门。校舍之内,与昨天同样寂静。静得发痛的沉默灌入耳中。在仿佛刺痛皮肤的寂静中,我四下环视。前辈以一如既往的步调向前走去。我跟在他的背后,就在来到音乐室的时候。



砰地,响起了钢琴的声音。



我背脊一颤。我预想到会听到这个声音。然而,我却仿佛遭到枪击一般,全身弹了起来。澄净静谧的声音灌入耳中,让我停下脚步,动弹不得。



从音乐室大门的另一侧,响起钢琴的声音。



最开始,很高。



接着,变低。



然后,传出旋律。『月光』奏响。然而,这个声音与昨天感觉存在某些差异。微弱虚幻的声音,细致的旋律仿佛即刻就会中断一般。恍若流水的声音,远比昨天更加美丽。就如同,演奏者变得娴熟,声音的质发生了变化。前辈向音乐室里看去,露出索然的表情别开脸。就这样,直接向美术室走去。前辈从门上的小窗看去,我从侧面也向里面看去。



血淋淋的红色在地板上蓄积着。



鲜烈的红色在手电的微光下被照出来,晃动着。这个看上去,就好像刚刚滴下的,活着的颜色。和那天晚上如出一辙的情景在眼前上演。厚重的某种红色液体,在黑暗中的静静铺开。



前辈去理科室看了一眼。没有听到骷髅的笑声。唯独这一点与昨晚不同。



前辈走了起来。离开第二校舍,去往第一校舍。慢慢的,大概走到三年四班的时候,我的胸口扑通扑通,心脏开始哀鸣。



前辈先行向教室中窥探。我跟着向前看去,黑板上残留着红色的手印。一个又一个红色的手印覆盖整张黑板。我背脊的寒毛根根倒数。留在上面的痕迹,似近却远。隔着一块玻璃的另一边,展开一幅如深海般浓密的沉默且扭曲的情景。



接下来————轮到镜子了。



就在我握紧拳头的瞬间。



「————啊」



前辈发出木讷的声音。他的眼睛,笔直的盯着走廊的那边。前辈突然踏起地面,全速在走廊上奔跑,向楼梯拐过去。



事情的发生仅在转瞬之间。前辈的身影从我视野中消失。



「前辈……前辈、为什么!」



叫喊的瞬间,我听到走廊上传来嘡的一声,仿佛从上面跳下来的声音。



然后,沉默再次降临。



绝对的无声塞满耳朵。



这一幕,与昨天晚上完全相同。



「————————……诶?」



我的呢喃,在空洞的走廊中回响。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我害怕驱策双腿。我害怕前进之后,会目睹那副情景。



不想前进。好想直接回去。



「————————……前、辈」



我强行动起舌头。这一刻,咒缚解开了。



我为什么停留在这种地方一动不动?



为什么,连前辈的安危都不去确认。



「前辈!」



我飞奔起来的瞬间,双脚猛地拌在一起。我的腿重重的摔在走廊上。骨头的疼痛令我麻痹。我咽下泪水,手掌拍向地面,猛然起身。我向前冲出去,冲下一层楼的台阶。此刻,我的脚趾好像踢飞了什么。那个东西撞到墙壁上发出声响。



是前辈的棒球包。



前辈,消失了。



「…………骗人、的吧?这是、骗人的吧」



我的声音,颤抖到丢人的地步。我轻轻伸出手,触摸镜子。冰冷传了过来。像冰一样的温度爬上皮肤,渗透进去。不论我向手中注入多大力量,还是无法进到镜子里。



「你在骗我吧,前辈!」



就算惨叫,也没有回音。和昨天如出一辙。沉默如嘲笑般刺向全身。过程完全相同。既然如此,结果当然也一样。就算到跑遍整个校舍也无济于事。前辈,已经消失了。一定,不在这个校舍的任何地方了。



————不行了。



凛子在我头脑中愣愣的放出宣告。果然不行。这就是我没头没脑,只顾着依赖前辈到处乱撞的结果。这就是我对毫无关系的前辈诉求「请帮帮我」的结果。膝盖开始颤抖,脸部的肌肉开始痉挛。泪水流了出来,喉咙好痛。



因为我只会露出恍惚的表情,只会跟着别人。因为我只会露出什么都不去想的表情,依靠别人。所以————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从开头到最后,今天发生的一切让昨天的一幕幕再次加深。那时,我应该追上前辈。我,如果在那一刻阻止前辈,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要是更加动动脑子再行动就好了。可是我————————。



因为,前辈对我说,他肯帮我。



「我、只是…………跟着」



『具体的事情,你根本什么也没想过吧?』



对呀。我,什么也没想过。



到头来,我只不过想向别人求助。



而且,还把前辈牵连进来。



「雄介前辈……」



我抱紧棒球包。里面传来坚硬的触感。前辈,为什么总之带着这个呢。我不知道其中的理由。这种事情连问都没有问。



你是,救过我的那个人么?



YES/NO



我连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没有得到。



「我,对前辈……对前辈」



我缓缓起身,抬起脸。镜子里照出自己哭泣的样子。打湿眼镜的液滴,一颗又一颗顺着脸颊滑落。



看到自己丢人而扭曲的脸,我感到非常恼火。



我攥紧拳头打向镜子。



伴着嗙的坚硬声音,骨头痛起来。我继续用拳头敲打。我不断地殴打自己的脸。疼痛变得剧烈,即便感情消失依旧没有停下。



————对啊,我。



「明明还没有道谢!」



要是手腕陷进镜子里就好了。就算我这样去想,镜子还是强硬的抗拒了我。破掉的皮肤流出血。我咬住嘴唇忍住疼痛。不能哭。没有闲工夫去哭。露出这种丢人表情的自己,去死好了。



有空哭不如赶快找,不要觉得这是徒劳。



「对啊……我还什么也没说啊」



我将滴着血的手掌收进袖口,紧紧握住棒球包,凝视镜子。嵌入墙壁的镜面上,没有被我的拳头造成一丝伤痕。真是谢天谢地。我看到自己的脸,这张面孔,比刚才强多了。



对,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



我,绝对不能输。



「——哈———、哈————」



唯有我的脚步声在黑暗的走廊上无边无际的回响起来。我在学校里四处奔跑。传入耳中的声音十分嘈杂。我每呼出一口气,胃里的东西仿佛就会翻涌上来。首先,我找遍了一年级的教室,不过没有发现前辈的身影。厕所也找过了,结果相同。接着我跑向三楼。我跑遍了每一个角落,眼镜每次滑落,我都强行扶正,加快脚步。



「——哈———、哈————、咕」



疲劳与焦虑差点让胃液逆流。我用力咬住嘴唇。将涌到喉咙的胃液咽了下去。我踏上楼梯,急忙登了上去。就在穿过三年级的教室前方时。



——————咔啷



传来微小的声音。我打算停下来,结果摔倒下去。我勉勉强强的站起来,转向教室的窗户向内窥探。错不了。我全身的感觉变得如野兽般敏锐。虽然脑子很混乱,但我不会听漏。我重新转向教室。



三年四班。留着手印的,教室。



我试着拉开门,果然上锁了。面朝走廊的窗户也一样。无法进到里面。然而,我从中确实听到了声音。我将耳朵贴在门上,什么也听不到。向门上的探视窗窥视,可不见教室内有任何人的身影。



我重新转向面对走廊的窗户。在套上毛玻璃的窗户面前,我呼吸为之一窒。



上锁了,进不去。



才不是进不去。



我将抱在胸口的棒球包放在地上,将其打开。里面放了金属球棒。里面有一件新的,还装了一件用过的旧品。想必使用方式非常粗暴,表面满是深深的凹陷,就好像用它打飞过人的脑袋一般。



你是不是杀人凶手?



YES/NO



问这个问题,我究竟想干嘛呢?



我抓好球棒,空挥一次。如同宣言本垒打一般,将球棒的前端指向走廊的窗户。然后,我将球棒扛在肩上。我用力蹬起地面,一跃而起。就这样,就在球棒砸向玻璃的瞬间。



「等一下!!!!!!!!!!!!!」



窗户嘎啦一声打开。一个人露出慌张的表情从里面出现。那个人有着一头飘逸的金发。他看着我差点挥出的球棒,愉快的吹气口哨。



————雄介前辈?



球棒顺势挥了出去。啪的一声,前辈用手将其接住。我全力挥出的球棒,终究不过只有这种威力。我战战兢兢地抬起脸。然而下一刻,前辈当即坐了下去,苦闷的呻吟起来。



「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前、前辈!没事吧前辈?不,肯定有事吧,前辈!」



「哎呀,怎么会啦。没想到竟然追到这里来了,嗯?」



前辈张大眼睛。就算前辈对我摆出非常吃惊的表情,我也没有去在乎的余力。我从走廊踩上窗框,翻了过去。裙子被挂到,发出撕破的声音,然而我对此不屑一顾。我从打开的窗户进去,直接跳了进去。



我发自内心的大喊起来。



「没事太好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全力朝前辈撞过去,抱住他的身体。前辈还在。前辈还在这里。我开心的不得了。我试着用力敲打、摇晃前辈的身体,前辈没有消失。他完完整整的就在我的眼前,没有消失不见。



「前辈、前辈、前辈、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怎么了,小不点!真没想到、哒啊啊啊啊啊、冷静下来,冷静!」



我被前辈拉开。鼻水黏在了前辈的衬衫上,拉出丝。我连忙取出手帕帮前辈擦掉。而后,前辈的眉心挤到了一块,望着我。



奇怪,可是前辈,为什么。



会在教室里?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从头上传来声音。我抬起脸,而后,我看到了吃惊的眼神。



「……小田桐先生?」



请我们吃过晚饭的那个人,正俯视着我们。



* * *



「总之,说穿了就很简单了」



前辈如此说道,扔出手中的钥匙。钥匙有三把。第二校舍和第一校舍的钥匙。以及,第一校舍和第二校舍之间通道口的钥匙。说起来,我想起今天的锁是开着的。前辈将三把钥匙在桌上排开。



「第一校舍一把就OK。第二校舍那边,其实音乐室、美术室、理科室的钥匙构造是一样的。于是一把就够了。连廊的钥匙是演剧社代代相传的备用钥匙。他们似乎在文化祭之前因为训练,要留到夜里很晚。然后只要有个熟人,我就能悄悄偷到钥匙。凑齐这些钥匙不算困难」



我像学生一样坐在椅子上,听着前辈讲出的话。前辈重新转向留着手印的黑板。他拿起板擦,一口气擦了过去。红色的手印瞬间消失了。前辈转向我,就像魔术师一样摊开双手。



「锵!」



「是红色的粉笔灰加上更容易上色的东西。粉笔灰混入干涂料中颜色会变浓,然后不过是粘在手上再拍上去罢了。拍个几次之后,看上去就会是这个样子哦」



小田桐先生用冷静地声音给我讲解。我重新转向前辈。前辈突然走了出去。小田桐先生无言地耸耸肩,在我和前辈身上交互看了看。我跟在了前辈身后。



「音乐室不过是有人藏在里面而已。刚才算准雄介和你要走过的时候,我不发出一点声音播放了CD。不过,从你讲的那些来看,当天应该是有人弹奏吧。美术室是——……」



伴随着小田桐先生的声音,前辈猛地打开门。地板上铺着塑料膜,上面涂满了红色的涂料。量很大。厚重的液体晃动着。



「如你所见。这些全都在你通过之后迅速收拾干净了吧」



在我确认过后,前辈转过身来。春光明媚的隅田川什么的,唱着歌信步走在走廊上。我们再次回到教室前面。前辈停在那里,做了次深呼吸。在他猛然拔腿准备冲去的前一刻,我扑向了他的腰。



「呀」



「抱、抱歉!我以为前辈又要跑了……」



「我、我是跑过。小不点真让人搞不懂啊」



前辈放弃奔跑,走了出去。我们一起走下楼梯,来到镜子跟前之后,前辈抓住扶手,从楼梯间向下方的走廊看去。前辈踩上扶手,不用楼梯,一口气跳了下去。



————————嘡



跳下去的前辈蹑手蹑脚的走掉了。



镜子前面,已经空无一人。



「距离不算太高,擅长运动的女性应该可以做到吧。这就是真相……雄介,其实应该由你来解释,给我回来」



小田桐先生呼喊前辈,挠了挠头。他摆出一副仿佛难以启齿的表情,接着说下去。



「……当日,似乎没有确认厕所呢。在你到达镜子前面的这段时间,只要逃进厕所然后上锁就没问题了。其实没有任何人消失哦」



人,无法进入镜子。



这种事,在现实中不可能发生。



七大不可思议,只不过是耐不住寂寞的一些人创造出来的,单纯的虚构故事。



那天晚上的事,从都到尾都是假的。只是让我被不解的现象耍得团团而已。然而,这是————。



这比真有怪异发生的情况,可怕数十倍。



「————……小东她、小东她骗了我之后,逃跑了么?」



我询问之后,小田桐先生蹙眉。好像很犹豫一般,几次张开嘴,几次合上,摇摇头之后接着说下去。



「……雄介拜托演剧社的学生和葎校的社员取得了联系,那个女生在正常上学。什么事也没有呢。今天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布置的,但如果是由几个人一起实施的话应该会很开心吧……而且,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本来就莫衷一是哦。除了你所调查到的之外,还有很多。根据学年的不同也有不同的地方。然后,唯独你所调查的事情发生了。也就表示……」



是知情者干的。



小田桐先生一时停住。然而,他还是准备继续往下说。我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小田桐先生是个残酷的人。他是个视而不见,不允许别人逃跑的人。这一定是他温柔的行动吧。



然而,对我来说,这却比任何事都要难过。



「骗你的人是……」



「我不听…………别再说了。这种事……太奇怪了啊,太奇怪了不是么」



这种事,比七大不可思议真实存在,更加不可理喻。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我头脑中浮现昨天的成员。凛子虽然很苛刻,但比任何人都温柔。阿舞虽然怕麻烦,但其实又开朗又有趣。纪子很冷静,头脑很好。然后,八重是我的死党。



她们,应该全都是我的朋友。



「等一下啊……这种事怎么可能……」



我无法理解。胸口好紧。心脏要爆炸了。我想去相信这是假的。然而,我无法解释小东的平安无事。凛子说她无法取得联系。那个时候,其他的人都是怎样的表情呢。



——————对不起。



八重的声音灌入耳中。泫然欲泣的声音,在我脑中回响。就在此刻。



「人啊,饿了之后连人都会吃哦?」



「——————咦?」



消失无踪的前辈细语道。前辈一只手中正举着什么东西。经常在理科室里看到的那个东西,放在前辈的手上。



是古旧发黄的,人的头骨。



「雄介……?你莫非,把骨骼标本的脖子破坏了,然后带过来了?」



「没错哦。这有什么不好?」



「你这家伙,怎么总是轻易地破坏东西!」



就在小田桐先生怒吼起来的时候。前辈像扔超市塑料袋一般扔出骷髅。



前辈将其接住,一边笑一边望着骷髅。然后,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脑袋上,既没有抚摸也没有拍,只是按着,说道



「人啊,有时会将人逼死,有时会放狗去咬看不顺眼的人去而觉得有趣,有时会用自己的压力伤害别人。这种事情,人类不管多少次都能若无其事的去做哦?」



前辈如唱歌般讲述,细语。



「————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依旧垂着头,听着前辈的话。下一刻,前辈将手伸进我的口袋。他抽出手机,开始摆弄起来。整个过程没过多久。前辈完成作业后,将手机交给了我。



在眼前,邮件发送完毕的画面正发着光。



我呆呆的望着画面。前辈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悄悄说道



「……不过我啊」



仿佛野兽低吼一般呢喃



「对那些享受这种事情的家伙,最讨厌了哦?」



前辈粲然一笑。



他的笑容,与前辈手中的骷髅非常相似。



* * *



邮件虽然发了出去,但她们会不会来就不知道了。时间已经很晚了。反正也不会有人过来的吧。我甚至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在意。我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确认发送完毕的邮件。前辈输入的,是非常简洁的威胁信。



这篇文章,只能算是威胁。



『现在起,参加试胆的成员到音乐室来』



在午夜收到这种邮件,一般当然会无视掉吧。然而,邮件还没完。



『不来的话,我就随小东去了』



大家都知道我钻牛角尖,陷入恐慌的情况。我攥紧手机,将脸埋在膝盖之间。前辈的话在我耳朵深处回响。



『出于善意也好,恶意也罢。不论是不愿将你逼入绝境的善意,还是害怕一具尸体躺在那儿会给自己招致麻烦的恶意,亦或是两者参半——都无所谓』



如果来了,那就是。



————嘎啦



教室的门打开了。我吓得身体一震。我从桌角间向前方窥视,用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战战兢兢的确认。令我惊讶的是,除了小优和小东,大家都在,摆着惺忪的表情,不耐烦的表情,不安的表情,环顾四周。叉着手的凛子用手电照亮黑暗叫起来。鲜烈的灯光扫过我的视线,我眼睛瞬间被照花。



「你在的吧、阿梓!出来啊!」



她的声音非常气愤。我像小动物一样蹲着。没有人回应凛子的声音。她狠狠地向前瞪视,就在迈出第一步的瞬间。



————嘎嘡



伴随着激烈的声音,门关上了。阿舞发出吃惊的声音,仓惶地向门扑去。她拼命地拉门,但门打不开。就好像被人从外面摁住一般。



「不会吧,不要啊……怎么回事?」



「喂……阿梓,你搞什么!」



就在凛子大喊,转过身去的同时,砰的一声,高奏起尖锐的声音。紧接着是低沉的声音。尖锐、低沉,声音鸣响,下一刻,爆炸了。乱七八糟的音阶被奏响。巨大的声音震彻整个空间。纪子发出微弱的尖叫,躲到了阿舞背后。凛子要强的瞪着前面,将手电的灯照过去。



「到底、是谁!恶作剧的话给我讲点分寸……」



句尾被打消。伴着双手拍下钢琴的声音,某种东西从钢琴椅上跳起来。『某种东西』踩着钢琴,用野兽般的动作落到地面上。那个东西从黑暗中踢飞凛子的手电。灯光滚落,撞到墙壁后消失。在沉没于黑暗中的屋子里,我慢慢地站起来。失去灯光的凛子她们,看不到我。



黑暗的教室里,播放出新的旋律。



响起柔和而美丽,如歌声般虚无飘渺的声音。



贝多芬。钢琴奏鸣曲『月光』第一乐章。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阿梓……不会吧」



突然,嘎啦嘎啦嘎啦嘎啦的奇妙声音和乐曲重叠在一起。



某种东西正以可怕的速度在桌子之间乱窜。



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



与高而硬质的声音重合,『月光』音量加大。用力弹奏的乐曲,震颤空气地鸣响起来。



我望着半空,视线从焦躁感慢慢增加的凛子她们身上移开。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不论鸣响的『月光』,还是澄净的空气的味道。



然而与此同时,一切又都那么不同。



「凛子,想想办法啊,这都怪你吧!」



阿舞突然喊起来。她用很高的声音向凛子控诉。



「阿舞、你……突然害怕什么啊。这种事肯定是人的搞的鬼吧!把灯打开不就得了!有必要怕成这样么」



「那么,你走去过把开关找出来啊!本来就全是你主意」



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



『月光』,以及仿佛有蛇在周围窜来窜去的瘆人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她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我听着她们声音,闭上眼睛。



泪水从眼角零落。



「阿舞,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别要说的那么事不关己好不好?最起劲的就是你吧!」



「呵,这样就推卸责任了啊。不愧是凛子啊。摆出自己一手包揽,让其他人闭嘴跟上的态度,做完之后又藏在幕后,到了这种时候让你想想办法,你还是这样。你也没资格说人家阿梓。你这人真差劲!」



「不说了啊,好不好,这种时候大家商量一下……」



阿舞叫起来,凛子回敬,纪子出言相劝。然而,突然一个安静的声音将这些打断。



「…………我知道了」



「……………八重?」



踏、响起某人上前的声音。我也回应这个声音上前。或许是察觉到了脚步声,凛子她们的身体开始颤抖。某人的身影,静静地向我转来。『月光』停止了。嘎啦嘎啦的声音也静下来。



令人发痛的寂静中,我们彼此相视。



然后,她轻轻说道



「是我们不好」



高个子的她一边鞠躬一边道歉。



「————对不起,阿梓」



此刻,灯点亮了。白色的灯光将眼睛照花。或许是被吓到了,只闻尖锐的惨叫涌现出来。我为了看到八重身影,凝目望去。然而,还是不行。视线完全模糊了。



泪水打湿的视线中,人只能映出一个浑浊的色块。



「好了——这边的小姑娘承认咯?」



————咻



前辈将骷髅抛向空中,如此说道。他一只手里,是表面坑坑洼洼的铁球棒。前辈接住了骷髅。



————啪



骷髅和脸凑到一起,前辈向我转来。



「怎么办?」



两张露出牙齿的凶恶笑容摆在一起。我用毛衣的袖子擦了才眼睛。谁也没有说话。凝滞的沉默弥漫整个空间。我缓缓开口。颤抖的声音响彻教室。



「为……什……么」



声音迸发出来。我看着凛子、阿舞、纪子、八重,嘶吼起来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凛子猛地扬起脸。她的眼睛里,是平时的凛然光芒。她轻轻插手,咬住下唇,上前一步说道



「让我说出来没关系么?」



这个声音,是凛子一直以来的声音。冷静而美丽的声音说道



「这一切,全都是我们不好。全都是骗你的,阿梓似乎也察觉到了,我就承认,然后道歉好了。对不起……不过,如果想说这件事只怪我们,那你的算盘就打错了。我们本来就没觉得阿梓会那么相信……」



凛子一时低下头。之后,她下定决心一般向我瞪过来,接着说下去



「况且,我们究竟有多累,阿梓你知道么?」



「…………咦?」



她的声音犹如刀刃般冰冷。犹豫之后,纪子和阿舞点点头。凛子挺起胸膛。



正大光明的接着说道



「阿梓啊,你总是不看气氛。总是大声叫喊,总是搞出一些难以置信的行为。刚上二年级建立圈子的时候,我们一直都有让阿梓加入我们吧?不论你干出怎样荒唐的举动,就算你被人瞧不起,我们还是接纳了你。不过,我们已经受不了了。你一直那样,一直那样,知道我们有多烦么?然而,我们还是同伴,摆出理所当然的表情。蠢死了」



又像嘲笑的声音,又像哭泣的声音。然后,凛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阿梓以为,我们真的把你当朋友?一次也没有哦」



我仿佛被揍了一般,视线摇晃起来。我感到剧烈的头痛。仿佛有股烧红的铁的气味刺激鼻腔。想要将眼前的窗户砸碎的冲动充斥全身。



我并不知道大家是这样看待我的。我没有注意到自己被讨厌了。和朋友们一起度过的岁月是那么开心,那么幸福,这种可能性,我根本就不曾想过。



我加入到她们之中,竟然给她们添了这样的麻烦。



「阿梓啊,你知道全班都在笑话你么?明明给过你忠告,可你这次又开始跟在嵯峨雄介学长后面。从其他班的人那里都能听到你的事,你闹够了没有啊,我们已经受不了了啊。都是我们的错?少说傻话了。你对自己至今的行为稍微反省一下啊——阿梓」



凛子的嘴弯起来。隔了几秒,我才察觉到这是笑。



凛子一边笑,一边说道



「你不是完全没想过迎合别人么」



我无法反驳。几道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明明应该有话想说,可我一句也说不出口。不论我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会给她们继续添麻烦的事实。凛子在等待我的回答。然而,她耸耸肩,走了出去。



就在这一刻。



「————嗯、然后呢?」



——————啪



前辈呢喃着。骸骨旋转,落在手中。凛子微微转了过去。



「学长有事么?我不知道学长为什么要和阿梓在一起。不过,对这件事还请不要插嘴。这是我们的问题。和学长无关」



「啊哈哈哈哈哈哈,也是呢,坦白说,我对这种纠结还有问题根本就无所谓,咻!」



前辈起身,走了出去。下一刻,他一只手勾勒出平滑的曲线。朝天花板扬起的球棒,笔直的挥了下去。嗙、响起破坏的声音。铁球棒陷入钢琴中。想要夺门而出的阿舞,僵住了。



前辈对着战战兢兢转过身来的她,残暴的笑起来



「好了,那边的,不要动。我啊,对这个小不点与你们之间的争执根本就无所谓哦?小不点喜欢谁,讨厌谁,对谁觉得生气,不关我事————只不过」



前辈再次扬起球棒,挥下。嗙,钢琴发出粗暴的声音。前辈单手拿着骸骨,残暴的笑起来。那晚的情景在我脑海中闪现。



「一个人消失了,这与死无异哦。人在某一天不管是突然失踪、上吊、消失,将这些全都归咎到自己身上的恐惧,你们明白么?」



那天晚上,前辈将人的头打飞之后,伫立在那里。



在我眼中,就像怪物一样。



「好难过啊,如果我那时候那么做就好了。如果那时候想办法阻止的话,那个人或许就不会消失了。全都怪自己什么也没做。没错。全都是我的错。全都怪我没赶上。是我的错对吧?是我的错啊。一切的一切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好难过。超难过啊。难过得都不能正常的活下去了。我也不觉得这个小不点和我感受到的是相同的东西哦?只不过,这家伙也难过得对我哭的一塌糊涂啊」



前辈再次露出牙齿。紧紧要和的牙齿咯吱作响。



「都、是、你、们、的、低、级、趣、味」



放出话后,前辈悠然地走了起来。凛子她们身体一颤,向后退了一步。前辈高高的抛起骷髅。骷髅擦到天花板,然后落下,回到前辈手中。前辈一边笑,一边将骷髅向前伸出。面对前辈疯狂的举动,凛子她们漏出微小的尖叫。前辈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抚摸骷髅的下颌。



————然后,露出残暴的笑容。



「另外,你们可不要小看怪谈哦?」



下一刻,响起爆炸般的笑声。疯狂的哄笑,在音乐室中不断反射。但是,没有任何人在笑。骷髅的牙齿喀啦喀啦地发出声音。



从骷髅的嘴里发出笑声。骷髅没有喉咙,然而,哄笑却明确耳朵灌入耳朵。



我下意识小声呢喃



七大不可思议第六号————理科室会笑的骸骨。



「不、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异啊,意外的怎么说呢,很可怕哦。骷髅会笑,人会变成泡沫,蠢得不行呢。你们在害怕什么?你们不是喜欢摆弄这些么?」



在涌出的尖叫声中,前辈悠然前进。唯独凛子没有尖叫。她控制着不发出尖叫,捂着嘴,瞪着前辈。前辈将骷髅递到她的眼前。发出疯狂笑声的骷髅,停在了凛子面前咫尺之遥。



「强势的后辈,你死了以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哦。就算你遗忘掉,事实也不会改变。不论你是哭是喊,你将来必定会变成这样。人死了都是骷髅。所以啊,至少在活着的这段时间里好好相处吧」



————好么?



前辈微微倾首,笑道。凛子捂住嘴的手颤抖起来。泪水从她的眼中流出来,即便如此,凛子还是没有回答。她拼了命的将视线从眼前的骷髅移开。前辈进一步将骷髅伸过去。骷髅坚硬的脸,碰到了凛子的脸。



这一刻,我叫喊起来。



「住手!前辈,别这样了,请别再这样了!」



我扑向前辈的手,将他拉住。而后,前辈发出猫咪一样的声音,然后退开。我重新转向凛子。她全身都在颤抖,可是眼睛没有丧失光芒。我们相互瞪视。视线因泪水而变得模糊,但我忍过去。我的声音似乎会发颤。即便如此,我还是张开嘴



「至今都没注意到,对不起。完全没有考虑到大家的感受,对不起……可是既然这样,希望你们说出来啊。我想我一定会哭的,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希望你们瞒着我。更加明确地对我发火啊。……就算是我不好,可这一次……还是太过分了啊」



我一边看着她的眼睛一边倾诉。凛子没有回答我。大家全都钳口不语。我注视着凛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很伤心啊」



就算让大家不开心。



这么做,也太过分了。



凛子没有回答,转身冲了出去。门锁从内测打开,拉开。这一次,门没有任何抗拒的打开了。凛子飞也似地,险些撞到站在走廊上的人。



小田桐先生双手举起,悄悄让道。他在教室外面待机,到现在为止一直堵着门。凛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跑掉了。大家也都跟在她身后跑了出去。最后,只有八重留了下来。她泫然欲泣的看着我。



然而过了一会,小声说道



「————对不、起」



音乐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我身后,响起富有规则的啪啪声。不知何时,骷髅的笑声停止了。我转过身去,站在扔着骷髅的前辈面前。我用毛衣擦掉泪水,然后泪水依旧控制不住。



————咻



「————怎么?」



————啪



前辈说道。我没有回答,只是一次又一次擦拭零落的泪水。毛衣的袖子变得黏黏糊糊。前辈停下扔骷髅的动作,重新转向我问道



「帮帮我,来,说吧?」



「………………不说」



「是么,了不起呢」



前辈呢喃着,伸出手。在我的脑袋上乱摸一阵后,大大的手掌拿走了。前辈果然是个温柔的人。正因如此,我的泪水愈发难以控制。我垂着头不断哭泣,前辈仰望着天花板小声说



「那个,我可不是你什么朋友哦」



「………………」



「所以说,你要依靠我,我也没辙哦?」



——反正肯定会尴尬的。



我明白,但我没法发出声回应。泪水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我感受着这份热度,稀里糊涂的嚎啕大哭起来。前辈不再抚摸我的脑袋。但是,也没有独自回去。



在我离开之前,前辈一直陪着我。



一边扔着干枯的骷髅。



* * *



第二天早上,我来到教室后,气氛十分躁动。我没法向别人搭话,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我困惑的在座位上坐下,侧耳倾听。大家似乎在谈论钢琴和骨骼标本似乎遭到可疑人士的破坏。这些都是前辈所作所为的事,似乎没有暴露。看来凛子她们什么都没说。



她们是害怕前辈,还是讨厌自己挨骂,我不知道。



她们在座位前面说着话。纪子悄悄朝我转过来。然而,阿舞拉了拉她的衣袖。我不知道大家今后打算怎样对待我。大家的表情,比起烦躁和厌恶,更浓重的是惧色。昨晚的事情,想必对她们造成了非常大的冲击吧。



不论她们怎么想,我变成孤单一人的事实不会改变。



这件事,让我非常伤心,非常寂寞。



我从桌子里取出课本。只是思考今后的学生生活,泪水仿佛就要掉下来。取出笔盒的时候,手机发出来件提醒。连忙从外面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一边确认内容。而后,邮件标题映入眼中。



『对不起』



——————八重。



我不由张大双眼。我抬起脸,八重正单手拿着手机,与凛子她们聊天。忽然,她的视线扫过我。她小心不让大家察觉到,露出悲伤的表情低下头。



『伤害了阿梓,真的非常抱歉。我有反对过,但我知道这样的借口毫无意义』



我仔细阅读正文。八重柔和的声音在我耳边播放。



『看到阿梓那么害怕,我非常难过,我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真的非常抱歉。就算道歉,我也不觉得我能够得到原谅。即便如此,还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而且,还有其他事必须向阿梓道歉。我今后也要和凛子她们在一起。我害怕离开她们,害怕离开这个圈子,因为,我不知道今后该如何度过。明明是我把阿梓扔下一个人,却希望得到原谅,我是个卑鄙的人。可是、可是阿梓。唯独这一点是真的哦』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眼睛好烫。上课铃响起。听着这个声音,我拼命掩饰自己哭泣的脸。



『阿梓是我的朋友哦』



我没有抬起脸。没有向八重看去。因为会给她添麻烦,所以也没有喊她的名字。我变成孤单一人的事实没有改变。今后等待我的,仍就会是寂寞与难过的日子。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只要有这句话,我就足够了。



放学铃声响起的同时,我飞奔出教室。我在走廊上全力奔跑,冲向外面。我感觉又会吸引来非难的目光,但我不在乎。在这几天里,我感觉我已经十分习惯奔跑。今天休息的时间,我也一直在学校内奔跑。然而,不论哪里都找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他的身影就好像消失了一般,不在任何地方。



『嵯峨雄介同学么……?今天没来学校呢』



我来到教室后,八千草学姐如此说道。老师们似乎戒备着可疑人士,监视前辈的眼睛松了不少。雄介前辈似乎连学校也不来了。



嵯峨雄介不来学校。这是本来的日常。直到最近的几天,他才心血来潮的上学。



非日常就此结束,本应如此就好。



『你,找他有事么……?』



八千草学姐狐疑的问道,我用力的点点头,挺起胸膛说



——我有事。



——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而后,八千草学姐眨了眨眼。文雅的笑起来,对我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快去吧』



——不要犹豫,跑起来。



我反刍着八千草学姐的话,飞奔起来。我在染上夕色的街上跑来跑去。日晒充足的公园,热闹的游戏中心。可以试读漫画的书店。能够长时间逗留的快餐店。就连学校附近的闹市区,能够想到的地方我都跑遍了。然而,我对前辈在哪儿,一点头绪也没有。无法否定前辈在家中度过的可能性。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停地奔跑,寻找前辈。



想象他会不会在什么地方,也只是单纯的碰运气。



我打算从繁华街回学校,搭上了反方向的电车。此刻,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我中途没有下车,直接坐到了终点站。然后,我走到了去小田桐先生家那时相同的车站。天空染上微暗。现在搭上巴士,应该正好能在吃饭的时间到达那个公寓吧。



在车站的长椅上,我看到了张扬的金发。旁边放着超市塑料袋。里面不知为何装了大量的肉。



「前辈!」



我喊起来,雄介前辈的脖子猛然弯向一旁。不解的说道



「……前辈?这、啊,小不点?奇怪,你怎么在这儿?」



「前辈才是,为什么这么多肉」



我没有说我在找他,如此询问。而后,前辈看了看超市塑料袋里面。



「这个?因为小田桐先生完成了工作,所以让我来送报酬啊。他说够吃晚饭的食材就行了,所以二话不说就是肉了呢。那个人虽然雁过拔毛但是很讲客气,完全叫我捉摸不透呢。不让我付钱,是不是因为我是学生呢?」



前辈倾首,仰望天空。距离巴士到站还有一会儿。在车站,不见其他人影。我也一样,一边望着天空,一边说道



「那个、骷髅……」



「嗯?」



「那个骷髅的戏法,很厉害呢」



是怎么做到的?



困惑到最后,最先破口而出的话题是这个。那天晚上,骷髅发出疯狂的笑声。然而,就在身边的我,却没有看出前辈是如何启动的。随后,前辈笑了起来。



前辈露出牙齿,露出与昨天看到的骷髅相似的笑容。



「————第六号怪谈,有一段隐情」



「隐情……么?」



前辈用冻结的声音说道。我反刍这句话。下一刻,前辈用阴沉的声音细语



「『理科室的那具骸骨,是不知几代之前的校长,从熟人那里转让得到的,用真正的人骨做成的』」



前辈的声音很严肃,不像在开玩笑。我背脊发寒。我回想起发黄的那个骨头。一想到凛子的脸碰到那个骨头的瞬间,全身冒起鸡皮疙瘩。



「有怨恨的骷髅啊,会笑的哦」



前辈扬嘴笑道,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我仰对着天空,闭上眼睛。



我好想听到前辈对我说,这是开玩笑的。然而,我无法要求前辈如此回答我。前辈的回答,一定是肯定。我攥紧拳头。沉默加深。我破除沉默的气氛,张开嘴。



我有话必须问前辈。



「————前辈,那天晚上拖走的人,还活着么?」



「嗯?哪天晚上?」



前辈毫无防备的回答道。我依旧从下面凝视着他,接着说下去



「一个穿深粉色毛衣的女孩子,一边惨叫一边被变态追赶的那个晚上」



「啊?唔,想不起来了呢,应该没杀吧?在那边打了之后拖走的人,大概呜呜的低吼着,这怎么了?」



前辈百思不得其解。我凝视着她的脸。我对这个隐约发觉对话中存在异样的人笑起来



「果然是前辈」



「什么?」



前辈蹙眉,粗暴的挠了挠脑袋。可能是觉得想来想去很麻烦,视线干脆从我身上移开,唱起歌来。春光明媚的隅田川。我听着乱七八糟的韵律,不再问下去。



你是,救过我的那个人么?



YES



仅仅得到了这个答案,幸福便从心田涌起。然而,仅仅如此,我并不满足。



我从长椅上猛地跳下去。然后,向前辈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



「诶?怎么了?」



前辈用惊讶的声音说道。他似乎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到的我道谢。我维持着鞠躬的姿势,从丹田发出声音



「我真的受了前辈,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帮助!」



没有回答。我抬起脸,只见前辈兴致索然的望着天空。即便如此也没关系。我再次坐在了前辈身旁,安静的听着车辆驶过的声音。



时间缓缓流逝。不久后,巴士伴着引擎声到站了。前辈无言的走了出去,我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对着踏上车的背影,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由陷入沉默。



然而,我不想就这样目送前辈离开。



我感觉,如果就这样和前辈分开了,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前辈」



前辈取出零钱。门要关上了。就在这一瞬间。



我终于,总算,好不容易。



发出了声音。



「前辈!我想和前辈做朋友!」



「…………哈?」



我身体钻进门里,抓住前辈的衣袖。转过身来的前辈,发出疑惑的声音,我连忙接着说下去。连我自己都觉得说这种话很古怪。混乱的头脑变成一团乱麻,没有一丝一缕能够理清。然而,我任凭自己的冲动,叫喊起来。



「前辈,今后也请陪我说话!虽然前辈说过不是我的朋友,但我想和前辈加深关系!前辈、前辈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所以我想和前辈加深关系,想要有朝一日能够帮上前辈的忙,想为前辈做些什么……饭,我也想去蹭小田桐先生的饭!」



在背后,响起门关上的声音。司机和乘客都摆出疑惑的表情。这个时候,我站到前辈身旁,问道



「那个……给小田桐先生送食材,那个……我可以跟去么?」



我去找店,买饭后甜点。



说完,前辈沉默了几秒钟。零钱从他的手中落下,被机器回收。前辈眨了几次眼睛,然后呆呆的笑起来



「我可一点都不温柔哦?」



想跟来的话,就来吧?



前辈留下随随便便的话,走向了座位。我对着他的背影鞠了一躬,从书包里取出钱包。我跑向在座位上坐下的前辈身边。



这就是我,立花梓所经历的非日常的全部。



今后也会继续下去,非日常的日子,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