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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间怜娇(重生)第22节(2 / 2)


  好烫,好烫,太烫了。

  她睁开眼,便瞧见陆无为的脖颈、喉结。

  那古铜泛蜜色的脖颈间升腾着清冽的皂角气息, 还混着男子独有的血热气,与这公子苑的香脂味儿格格不入, 但却并不难闻, 有一种奇异的,被包裹的安全感, 像是在深冬夜里,躲进温暖厚实的被褥里一般。

  突起明显的喉结自颈间上下滚动,带来一点饥饿的吞咽意味,贴的太近了,时雨的眼里都是那野性的、勃勃的,男子的身躯与气息。

  在那一瞬间,时雨觉得她像是被拉回到了昨晚的车厢中,天旋地转间,矮桌翻滚,香炉飘烟,陆无为将她逼至角落里,堵着她的四面八方,她的天地间没有旁人了,只有一个陆无为。

  而下一瞬,时雨突然听见了一阵喧哗声。

  不似是方才的歌舞升平、言笑晏晏的声音,而是一道锐利的尖叫声,自公子苑一层响起,声音之大,将所有人都惊住了,然后便是而是尖叫声,跑动声,怒吼声,以及刀剑出鞘的声音。

  时雨被唤回过神来了。

  她人还埋在陆无为的肩膀颈窝间,看不见,但周遭的动静却还是能入耳,她抬起头来,目光在公子苑中扫过。

  公子苑乱起来了,没穿裤子的恩客和衣衫单薄的小倌四处乱跑,惊叫着奔向门口,而从后门跑进来、迫使恩客小倌逃命的,是一伙刀剑出鞘、蒙着面、穿着灰扑扑脏长衫的人。

  这些人从后门跑出来,什么都不管,见人就砍,砍出来一条血路,直奔公子苑门口——方才他们在后院交易,被锦衣卫的人逮了,有零星窜出来几个逃命。

  他们为了逃命,会尽量的多杀.人,制造恐慌。

  蜿蜒的血迹在公子苑的壁灯下格外刺目,时雨瞧见了,整个人都软在了陆无为的怀里,声音发颤的问:“这,这是什么人?”

  天子脚下太平盛世,繁华京都大庭广众,竟有人当众持刀行凶,何其耸人听闻!

  “是倒卖人口的人牙子。”陆无为抱着她,立于二楼的与一楼之间的台阶前,原本行走在台阶上的人都吓坏了,慌乱的向着二楼而逃,唯独陆无为端端正正的站着,守着一楼通往二楼的台阶,与她道:“他们在大奉内四处偷窃稚童,卖与公子苑,今日被抓,在仓皇逃命。”

  陆无为知道时雨出身高,不懂这种三教九流的玩法,便与她又多解释了一些:“公子苑要的是粉雕玉琢的男童,而时年大奉风调雨顺,没有那么多卖儿的,这些人牙子便去拐,拐来了后,辗转千里,从边远地方卖到大奉,一个好看的男童,能卖上千金,这是要命的行当,若是被抓了,死路一条,所以他们才会拼死反抗。”

  “他,他,他们——”时雨脑子嗡嗡的,后背发凉,指尖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几个字都说不明白。

  她想说,当街杀.人,金吾卫呢,衙门呢,巡街兵将呢,怎么没有一个人跳出来阻止他们呢?

  她仿佛又回到了被射杀的那一晚,铁锈一样的血腥气直扑到她的面上来,铺天盖地的箭雨,躲不开,逃不掉,只有一个死字摆在她面前。

  哪怕已经死过一次,她依旧会被死亡震慑到不敢动作,所有思想与五感都从身体里流出去了,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躯壳,罚站一样立在原地,连一丝逃跑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在此刻,她的身份地位都改变不了什么,刀锋迫近,她似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不会跑掉的。”似是见她害怕,陆无为便向下一个台阶走了一步,用身体挡在了时雨的身前。

  他比时雨高出一头多,纵然是矮了一个台阶,肩膀依旧与时雨的目光齐平,他往时雨的身前一站,似是拉开了某种战争的序幕,下一瞬,时雨瞧见公子苑的大门外冲进了一伙身穿藏蓝飞鱼服、手持绣春刀、杀气腾腾的锦衣卫。

  “锦衣卫办案!”

  “所有人抱头蹲下,逃跑者与罪犯同罪!”

  “铮”的一声响,锦衣卫的刀与人牙子的刀短兵相接,每个人都比那些人牙子更凶悍。

  锦衣卫在大奉的名声并不好,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都唤他们为“锦衣走狗”,不管是京兆尹还是刑部,都抢不过他们,时雨隐隐听闻过一些关于锦衣卫的事,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沾了锦衣卫,抄家下狱都常见。

  公子苑的大门和窗户都被锦衣卫的人给堵起来了,大有一种“关门打狗”之意,旁的与此事无关的恩客都跑到一旁蹲着去了,只有一群人牙子举着刀、如同走投无路的凶兽,被围成一个圆。

  他们没有退路了,他们被锦衣卫给围了,他们死路一条了!

  谁不知道锦衣卫的诏狱有进无出?

  人牙子被逼着不断后退,他们身后就是台阶。

  若是从一楼逃上二楼,冲入厢房中,再由厢房窗户跳出去,落入不同后巷,或是翻窗走瓦,于檐上跑出百米,再落入他人院巷,逃开了那些鹰犬爪牙,不就保住一条命了吗?

  所以这群人都开始往台阶上逼。

  台阶上已经没旁人了,方才在台阶上的恩客小倌们早都回过神来跑掉了,台阶上只有一个时雨,一个陆无为还站着。

  时雨现下也回过神来了,看见这群人上台阶,她第一反应就是跑,因此她下意识的薅了一把前面的陆无为的袖口。

  “陆哥哥。”她声音发颤,急急地喊:“快,我们快走。”

  锦衣卫办案,他们要避远些的!

  可陆无为没动。

  他站在那儿,坚若磐石,时雨拉不动他。

  而此时,台阶下的人牙子转而奔向台阶上。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牙子,距离时雨不过十个台阶之遥!

  时雨只觉得后背都麻了,整个人如坠冰库,她这辈子都没动手杀过什么东西,纵然曾设想过杀死陆无为,但最多也就是想下个药之类的,连下什么药都不知道呢,她哪儿能见得了这样血呼呼的杀.人啊!

  简直像是剁鸡一样,一刀落下来,人就没动静了,软趴趴的趴着,华美的衣裙被血液浸透,脸面却还像是活着、随时都能再站起来一样——可偏偏又死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那白晃晃的刀子在她面前一亮,时雨噗通一下就坐在台阶上了。

  她怂的喊都喊不出,对死亡的恐惧摄了她的魂儿,她怔愣的跌坐着,一声尖叫堵在喉咙里,快将她整个人都给堵死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了:快跑啊,快跑啊!

  可偏偏,站在她面前的人动都没动一下。

  当那人牙子逼近的时候,时雨清晰地瞧见了人牙子脸上狰狞的表情。

  人牙子大概也明白楼上是唯一的出路,所以他凶悍的冲过来,高举起手里的刀,重重的向着陆无为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