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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布梅三娘第10节(2 / 2)


  周子澹一个巧劲将人往回一送,在梅三娘背后给了段琨亮警告的眼神,很快跟梅三娘离开。

  梅三娘在前面走得气势汹汹,周子澹在后面走得相当随性,两人很快拉开距离,于是周子澹又好笑快走两步追上。

  一前一后直走到梅家染坊。

  梅家染布坊这会儿众人都没下工,一个个忙忙碌碌。董氏本来在找梅三娘,见到梅三娘回来忙叫着人:“哎,明明吃饭还在,刚一会儿人就跑哪里去了?快跟我去试衣服。一天天只知道往外跑,逮都逮不到人。”

  梅家两兄弟在不远处相当无奈:“刚不是说了,她去找王家娘子了。”

  “她晚上肯定回来,这不还要教周二郎活。”

  董氏对三娘很上心,碎碎念着:“晚上要忙,不就又没有空。试试衣服才花多少时候?回头要是别人成人礼上都穿着好的,你身上的衣服都没做好。我要被人笑话。”

  这么说着呢,董氏把梅三娘拽走。

  梅家兄弟见周二郎被落下,朝着人招手。梅大哥邀请着:“今天这么早来,不如来看看活?反正没事做。”

  梅二哥打趣:“三娘出去一趟还能带回个人。你不会是在王家娘子那儿跟着偷学吧?两边一起学,学成之后回江南开染坊。”

  周子澹走到梅家兄弟边上:“没。我是在赌场被带回来的。”

  梅家兄弟对视一眼,看向周子澹的眼神颇为惊异。梅二哥忍不住出声:“你没被她打啊?”

  周子澹好笑。真不知道在这些人眼里,梅三娘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姑娘。怎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动不动就打人。他到现在还真没看见梅三娘的棍子落到了谁身上。

  梅大哥打量了一下周子澹:“三娘很是讨厌那些虚生浪死的人。活着虚度光阴,死去也没有什么用。更讨厌本来就虚生浪死了,还招惹是非的。”

  他这么说着:“人命只有一条,好好珍惜才是。”

  周子澹念着梅大哥的用词:“虚生浪死么……”什么样的日子算不虚生浪死?这日子大多数人不都一样虚生浪死么。

  房间里,董氏拉着三娘试衣服。

  成人礼的衣服是怎么喜庆怎么来。上下衣全为正红色,腰间则用了染布的靛蓝。头巾更是不同。头巾要折成羊角的模样包住脑袋,上面还要绣上花草图案,并缀上一些银。头巾上挂下的穗也是白色,头巾边上则是佩上了一朵花。

  比起制作一看就繁杂的头巾,衣服显得简单得多。即便如此也艳丽如婚服。对于周城人而言,成人礼和婚事差不多重要了。

  董氏惊叹着说着自己年轻时的事。她早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孩子都长那么大,回忆过去时照样有着少女的羞涩:“好看。我那会儿成年不像你们一块儿过。家家户户都自个过自个的。成年礼一过,我就和你们爹成婚。没想到那么多年过来了。”

  梅三娘没吭声,眼帘垂下。

  董氏看着三娘这样,知道三娘在想什么。有的事情她们都没有互相戳穿。越是知道,越是心疼。三娘不曾见过生母,那场无疾而终的爱,终究只余下了她一个小小娘子。

  董氏将她头上配花摆正:“这世上的事,说不清道不明的太多。三娘,你得朝前看。”

  梅三娘只是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衣服尺寸试完,三娘总算被董氏放行。各种事情磨到现在,总算到了晚上用饭的时候。周子澹又在梅家蹭了一顿。

  晚上梅三娘教,周子澹学。

  梅三娘兴致不高,教周子澹时语气一直淡淡:“昨天教了你捆扎,把布扭起来捆绳子。今天教你叠几个花式。叠好了,布面有深有浅就和光照在水面上一样。”

  周子澹是江南人,外出见过海。那种波澜壮阔,确实令人多年后回想也觉得心中震撼。他提起兴趣:“好好。”

  梅三娘和周子澹一教一学,看在有心的长辈梅菊眼里,却是周家二郎比周家大郎和三娘关系更近一些。

  梅菊关上窗户门,思考着年轻人的事。人在世,合得来才是好。

  到晚上临近夜禁时间,梅三娘不再教周子澹,反而抬头问周子澹:“你说,我要是请你爹给我取个名字,可以么?”

  周子澹微愣:“我爹?”

  请周元淮取字的人格外多。想要让他取个名字的人,能从断桥排到京城。但给姑娘起字的事情,周子澹确实是头一回听女子主动提。

  梅三娘手上沾染了一点染料,在清水里净手。她算着日子:“是啊。我们这里一般都是请学问高的人给孩子取名字。现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学问最高,不就是你爹么?我自己取的名字,其他人怎么都不满意。大哥二哥他们起的名字又难听。”

  周子澹问了声:“你给自己取名叫什么?”

  梅三娘理直气壮:“梅梅!两个梅。”

  周子澹顿时哽住。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所有人不满意了。这名字取了和没取一样。

  他虽然不知道梅家两兄弟想了什么名字,此时此刻是颇为同情他们。他要是给自己取个名字叫“周周”,他能被他爹他哥他娘三人联手打一顿。

  什么破名字,根本拿不上台面。说出来都丢周家人的脸。纨绔子弟都没带这么纨绔的。

  周子澹深深叹息,有的人,染布本事很大,文学水平极低。他表示:“我一定让我爹给你在生辰日时送来字。”

  梅三娘一天的糟糕心情在听到这话后消散。唯有周元淮先生给她起名,不管是谁都提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她朝着周子澹笑笑:“等你爹学院开了,我亲自染一幅字给他。当谢礼。”

  周子澹打趣:“只要不是‘梅梅’这样的字就行。”

  梅三娘气笑,手上沾着水朝周子澹洒过去:“你真是话多。”

  周子澹做了个禁言的动作,嬉笑着提灯笼走人。今天又是顺走梅家灯笼的一天。

  白日王家娘子的事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连带对于所有周城人而言,梅三娘要有名字的事和王家娘子的事一样,不过是再小不过的小事。

  一个转眼,日子来到三娘生辰。

  梅家染布坊进进出出,不少帮工见到梅三娘都不由满脸堆笑:“三娘!成年了啊!”

  梅三娘头上戴着这段时间周城卖的最好的银饰,银饰边上更夹着一朵鲜花。她容貌明艳,脸上带着和众人一样喜庆的笑容,跑上跑下半点没空闲,回着话:“对!我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