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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氏璧(出书版)第10节(2 / 2)


  甘茂忙上前深深行了一礼,道:“甘茂特来府上拜访,好向邑君1当面道谢。”

  1邑君:古代女子的封号,也用作对妇女的尊称。

  媭芈微笑道:“有什么好谢的。你是个见义勇为的勇士,多亏你,才抓住了那盗贼,倒是要多谢你才是。”

  孟说这才知道甘茂就是昨日媭芈用妙计助其脱困的男子,便不再理会。出来大门时,正遇到卫士缠子,忙问道:“可是有墨者唐姑果的消息?”

  缠子道:“唐姑果至今未回到客栈。不过适才有监视的人来报,齐国质子田文动向可疑,他的心腹张丑昨晚引着一帮人从后门偷偷回到府上。那些人个个带有兵器,为首的是名四五十岁的老者。他们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田文是现任齐国国君齐威王的庶孙,其父田婴任齐国丞相,封靖郭君,权倾一时。昔日魏国被齐国名将田忌、孙膑大败后,魏襄王依附齐国,有意与齐威王在徐州盟会,互相尊称为王,打算以此来激怒楚国。楚威王果然很生气,并认定是齐国丞相田婴策划了此事。楚国随即攻打齐国,在徐州大败齐军,并出尽全力追捕田婴。田婴派门客张丑赔罪道歉,并愿意送最宠爱的太子田文到楚国为人质,楚威王这才罢休。

  田文本人的来历更加奇特。他父亲田婴妻妾成群,总共养育了四十多个儿子。田文是一名并不得宠的小妾所生,刚好出生在五月初五。按照古时习俗,五月是恶月,而五月初一到初五则是恶月中的恶日。而“重五”五月初五则是一年中最恶的日子,是一年中毒气最盛的一天,阴邪之气为至极。在这一天出生的孩子极不吉利,会克父母,所以民间一般会弃而不养或另改出生日1。田文出生后,田婴立即交代小妾将这个出生日不祥的儿子淹死。但小妾爱惜亲生骨肉,还是暗中将他养活了。

  1五月初五出生的名人还有宋徽宗赵佶,故赵佶将自己的生日改成十月初十,并把这天定为“天宁节”。“重五”的俗忌在中国民间某些地方至今仍有沿袭。田文即历史上著名的孟尝君,和赵国的平原君、楚国的春申君、魏国的信陵君合称“战国四公子”,在当时享有盛誉。孟尝君虽然留下了许多传奇故事,但并不是什么忠君爱国之人,在诸侯国之争中始终为自己谋取利益,保持中立。他去世后,众多儿子争相继位。齐国和魏国联合出兵攻打其封地薛邑,灭了他满门,田文由此绝嗣。巧合的是,屈原也死在五月初五这一天,人们为了纪念他,才有了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端午节。

  等到田文长大后,小妾才将他引见给田婴。田婴十分愤怒,严厉呵斥小妾。田文问道:“您不让养育五月生的孩子,到底是什么缘故?”田婴道:“五月出生的孩子,长大了身长跟门户一样高,将不利于父母。”田文又问道:“人的命运是由上天授予,还是由门户授予呢?”田婴堂堂丞相,居然被自己的庶子问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便沉默不语。田文接着道:“如果命运是由上天授予,您又何必忧虑。如果是由门户授予,那么只要加高门户就可以了,谁还能长到那么高呢?”田婴无言以对,便斥责道:“你不要说了。”

  又过了一些时候,田文找机会问父亲道:“儿子的儿子叫什么?”田婴答道:“叫孙子。”田文接着问:“孙子的孙子叫什么?”田婴答道:“叫玄孙。”田文又问:“玄孙的玄孙叫什么?”田婴道:“我不知道了。”田文道:“您担任齐国丞相,执掌大权,可齐国的领土没有增广,您的私库中却积贮了万金财富,门下也看不到一位贤能之士。我听说,将军的门庭必出将军,宰相的门庭必有宰相。现在您的众多姬妾践踏绫罗绸缎,而贤士却穿不上粗布短衣;您的男仆女奴有剩余的饭食肉羹,而贤士却连糠菜也吃不饱。现在您还一个劲儿地加多积贮,想要留给那些您连叫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却忘记齐国正在诸侯中一天天失势。”

  田婴闻言大惊失色,从此改变了对田文的态度,不但让他主持家政,还由他出面接待宾客,不久又将他立为自己的太子,将来继承封地和爵位。田文以庶子身份赢得了父亲的器重,可谓权略过人。然而如楚国奇人老子所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正因为田文成为田婴的太子,引起诸侯国广泛瞩目,他也因此被楚威王点名为质子,不得不离开奴仆成群、宾客如云的田宅,来到郢都,过起了半阶下囚的日子。

  孟说久闻田文心计极深,心道:“田文能以庶子身份登上太子之位,手段、谋略定然远过常人。这样的人物,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有意引人注目。他在楚国的日子并不好过,让旁人抓住把柄,只会令处境更加艰难。那老者也许是他的什么人,或是有什么急事也说不准。”当即道:“暂时不要惊动他们。如果那些人再出来,留意他们去了哪里。”

  缠子道:“遵命。”忙分派便服卫士去传令。

  11

  既无唐姑果下落,孟说便赶来王宫。楚威王正在燕朝与群臣商议华容夫人丧事,直到正午时才散朝。

  孟说一直等在路门边,见令尹昭阳出来,忙上前见礼。

  昭阳奇道:“孟宫正是在特意等本尹么?”孟说道:“是。”当即禀报了墨者唐姑果来楚国是为了助秦王夺取和氏璧一事,又道,“大王命臣务必护得和氏璧周全,而今唐姑果下落不明,臣怕他已经有所行动,特意提请令尹君留神。”

  昭阳感叹道:“想不到墨者居然也参与其事,墨家当真是今非昔比。”又谢道,“多谢宫正君提醒。”

  孟说道:“这是下臣分内之事。若有任何差遣,令尹君随时吩咐便是。”

  昭阳道:“正好有一件事,少不得要劳烦宫正君。再过一个月就是内子的生日,本来说华容夫人新殁,就不办寿宴了。大王适才在朝上特意提到此事,说巫觋新卜过卦,王室阴气太重,要多办几场大宴冲冲晦气,命臣给内子办一场热闹的寿宴,广宴宾客,还命太子当日一定要代他来祝寿。既然是大王之命,我也不能推辞。”

  孟说道:“令尹是要下臣带人协助府中宿卫么?”昭阳道:“正是此意。倒不是因为太子和其他重臣都要到场,而是宾客们一定会让本尹取出和氏璧观赏。本尹不能推辞,也不得不取出来。按宫正君所言,而今郢都城中已经有墨者对和氏璧虎视眈眈,万一还有什么人图谋不轨,本尹怕人手不够。”

  孟说心道:“现在可谓是楚国的非常时刻——因为一句‘得和氏璧者得天下’的谶语,楚国成为了天下逐捕的目标,大王病入膏肓不说,华容夫人又在纪山遇刺。可大王明知道觊觎和氏璧的人不少,墨者还算光明正大,肯将来意坦然相告,不知道暗中还有多少人蠢蠢欲动,大王居然还让令尹为夫人大办寿宴,不是有意张扬么?莫非是要引什么人上钩?”

  愈发觉得国君的心意高深莫测,本有心去向楚威王问个明白,却又怕遇上那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公主。倒不是孟说害怕或是厌恶江芈公主,他只是觉得从昨夜江芈亲手为他佩带容臭开始,他就变得心乱如麻,不是他自己了。

  昭阳见他默然神思,似是猜到他的疑惑,道:“若是那些图谋和氏璧的人始终在暗处,确实是防不胜防。但若有一个公开的机会,我们说不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孟说点头道:“原来是这个意思。只要有用得上下臣的地方,任凭令尹君差遣。”